42年守护着百草坡

——记四川省百草坡自然保护区阿苦史体

作者：贾巴尔且

他，中等身材，黝黑的脸上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子，额头上像小溪似的皱纹。一双干裂、粗糙得像松树皮一样的手。68岁的人比80岁还显老。无论严寒酷暑，风雨雷电，总是天亮就出去，日落时才带着满身泥土回来。

他就是30年没有回家过年。孩子8岁了，却不认识父亲，弟弟病危，却见不着哥哥最后一面的那个让很多人鄙夷的那个男人。

他就是每天徒步行走8个小时，平均一个月穿烂两双胶鞋。42年独自坚守在海拔3600米的无人之境，用一生去守护百草坡的那个值得无数人起身致敬的那个男人。

他就是四川省优秀共产党员，四川省凉山州金阳县省级自然保护区百草坡工作人员——阿苦史体。

风光旖旎

四川省百草坡自然保护区，位于四川省凉山州东南部的金阳县境内，地处云贵高原向青藏高原过渡地带，是盆周边缘地区，与川西南山地地区的分界地段。2006年1月，百草坡经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晋升为省级自然保护区。它是以湿地自然生态系统和林麝、牛羚、黑颈鹤、金雕等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为主要保护对象的湿地和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目标是保护和恢复好保护区的湿地和野生动植物多样性，减少区内的水土流失，涵养水土，保障长江的水源资源和保护区周边及其金阳河流域人民的生活生产需求。百草坡是金沙江一级支流——金阳河，雷波县的卡哈洛河等3个县几条河的发源地，在涵养水源、保持水土、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护生态平衡等方面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保护区总面积达2.3万多公顷，湿地面积达5456公顷。草木茂盛，境内各种资源丰富、动物资源有苏门羚、自然旅游景观独特，奇山秀景，有云雾袅绕的巍巍狮子山、古猿人头像，辽阔的湿地风光，神奇的燕子洞、石姑娘山，更有让人津津乐道的10多万亩索玛花海。

沃土变贫瘠

1975年，人们开始在百草坡试养牦牛。 1979年9月，阿苦史体一参加工作就在百草坡进行放牧工作。1980年，“国营金阳县百草坡牧场”正式成立。并引进甘肃、青海等地的良种牦牛、藏系绵羊在百草坡“安家落户”，到90年代中期，百草坡的载畜量达到7000余头，年纯收入几十万元，这在国家级贫困县金阳财政收入中占了半壁江山。

“牛羊肥了，百草坡却瘦了”，过度的放牧以及对森林的伐戮，使百草坡一片狼藉。特别是一到冬季，饿得嗷嗷叫的牦牛只得用角和蹄子刨草根、竹根充饥，使百草坡生态环境日益恶化，山洪肆虐，以至于发源于百草坡、狮子山的“母亲河”——金阳河，每到雨季下暴雨时，挟泥裹石呼啸而下，土地被毁，农田沙化，公路腰斩，每年冬春之交，金阳河干涸得让人担忧。

阿苦史体看见百草坡日趋恶化的这种情况，心里十分难受，于是收集了很多资料来给一些领导反映了这些情况。

牧羊人变植树人

1998年3月， 为了让百草坡重披绿装，县人大代表联名提出《尽快采取措施停办百草坡牧场》的提案。翌年在省人民政府关于禁伐天然林与实施退耕(牧)还林还草政策的背景下。县上作出了关于百草坡停牧还林还草的《决定》。将几千头牦牛、上千只羊进行了处理，择其良种进行小型养殖，有的则作商品牛羊宰杀。对牧场的20多名干部工人，进行合理安排，阿苦史体就一个人留下来管护百草坡自然保护区，牧羊人变成了植树人，这一做就是大半辈子。

“危险”的职业

“那年我走到有个地方的时候，突然上边好象有人在走动的样子，我抬头一看，是一只狼，绿幽幽的眼睛气势汹汹地看着我，我被它吓得气都不敢出，我想今天是死定了的，大概相持了两分钟左右，它突然大摇大摆地就走了，我的心跳才慢慢稳定了下来。我想如果我被狼吃了以后，肯定连骨头都留不下来了。真的好害怕，还好也许狼也知道我是保护百草坡上的野生动物和花草树木的，有惊无险。但现在想到都是心惊肉跳，还会经常做噩梦。”

百草坡自然保护区职工阿苦史体告诉笔者。

为了保护好百草坡，阿苦史体以牧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踏出了30多条路，每天选一条路走，最远的要走十多个小时，最近的也要走6个多小时，他就每天在山上巡逻，看看有没有生火、砍树、挖药材、偷猎等破坏生态环境的情况。平均每天要走8个小时，50多公里行程，一个月就走一万多公里， 23年来就走了40万多公里，相当于围绕地球赤道的10多圈。平均一个月他要穿破2双胶鞋，他穿的衣服和裤子，因每天都在草地上和树林里行走，特别是裤脚是烂得最快的，虽然针眼很大，但他还是缝缝补补着继续穿，学会了女人的针线活。由于工作原因他只穿迷彩鞋和胶鞋，50多岁的人了还没有穿过一双皮鞋。

感人的故事

每年只有下大雪的那天晚上，阿苦史体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平时怕发生火灾，特别是每年一到六月份是护林防火期，是他最担心的时候，在那段时间他白天翻山越岭的巡逻，因为紧张半夜三更还会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烟火，5个月下来，本来就不胖的他更瘦了许多。

本来阿苦史体的烟瘾很大的，但因为怕发生火灾，他白天不敢在外面抽烟，只有坚持起，连烟和打火机他都不带在身上，晚上回到牧场时才抽，这对一个烟瘾很大的人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他看见有人抽烟、生火时，他会跑起去教育他们不要用火，并把火熄灭掉，在工作上的兢兢业业，雷厉风行，才得使百草坡几十年没有发生过火灾。

一个人守着几十万亩的山，阿苦史体跟抽烟的过路游人吵过，跟偷砍树子的贼斗过，更是和狼、熊等野兽较量过……

在百草坡一年四季都需要烧火烤的，虽然可以看得见那些干枯的树枝和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合抱的大树，但在牧场里面看不见一根像样的柴，阿苦史体煮饭用的都是一些被人砍在地上捡来的树丫。

当我问他怎么不捡些好的柴禾来烧火取暖煮饭时，他说：“我宁愿让那些枯死的大树腐烂在地上，也不捡来煮饭或烧火烤，因为我是保护这里生态环境的，我必须带头，不然我怎么教育别人呢？”所以每个冬天不管天气怎么寒冷，他都是把擦尔瓦裹在身上就休息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饭碗，阿苦史体不可能坚持了那么多年，也许早就坚持不住了。他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人民政府安排我在这里工作，我就必须管护好百草坡上的一草一木，各种野生动物。我不怕亲戚朋友说我只知道工作，也不怕因工作而得罪的人，哪怕他们看不起我，要把我废了，但只要活着一天，我就管好百草坡一天。”

提起阿苦史体，离百草坡近的高峰中心村村民：个别村民说他不得好死，连他们砍点树子，挖点药材，他都要管，不是把他们的砍刀没收了，就是把他们的锄头和背篓没收了，他把这些树子护起来，以后死了烧他的。而大多数村民说他不这样管理严一点，百草坡上的树子早就砍光了，只有他才能管理好百草坡，换做是我们，即使给再多的工资也不愿意干，最重要的是干不起这份辛苦到极点的工作。

阿苦史体说：“每次我看见四面八方的游客到这里来拍摄风光，特别开心的样子，我心里就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当他们惊讶于我在这里工作了42年的时候，我更觉得自己是一个少不得的人，觉得自己的工作责任更重，信心更加百倍”。

看着要成材的树木，阿苦史体骄傲地说：这些年来我不仅是一个护林人员，同时我也是植树人，每年都充分利用良好时机植树造林，至少也种了几十万株，因为他知道只有把百草坡的树种好，草管好，河水的水源才大。

到过百草坡的人都知道，百草坡虽然风光无限，草美树美，野生动物出没，其实根本不是可以炊烟袅袅的地方，说阿苦史体在这里工作42年了，从来没有连续请假过几天，一直坚守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大家都夸他，都被他这种工作作风所深深地感动。他说辛苦我一个，幸福千万家，有这么多花草，有这么多种树，还有那么多种野生动物一起陪伴着我，孤独和寂寞也是开心的，无怨无悔！

不合格的丈夫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两三年都不回家一次，连过年他都30年没有在家过过了，孩子8岁了都不认识他，也不想认他；孙子出生一岁半，爷孙俩都没有见过；一个营盘的人三分之二的人都认不完。他兄弟生病在县上住院，专门请人带信通知他到县城来看望病危的兄弟，他也没有时间去看看，直到兄弟去世了，他才回家，但后事还没处理好，第二天他又跑到百草坡去了，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说他在工作之中得罪了不少的人，身边又没有什么人，出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我叫他回家算了，家里又不是没吃没穿的，他说他要死都死在百草坡，我拿他没有办法，我是一个有丈夫的“寡妇”。

说起阿苦史体，他的老婆十分生气地说。

“我记得以来，爸爸只有在家里过个一个年，我8岁了不认识他，妈妈叫我喊爸爸，我都不喊。现在我成为一名临时护林员，才知道他一天都不能离开百草坡的原因，才知道我爸爸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阿苦史体的儿子阿苦鲁古告诉我。

优秀的共产党员

用燕麦做成的炒面是阿苦史体在百草坡的主要粮食，因为它食用方便，不需要用柴禾煮，直接用冷水冲泡就可以食用了。以前由于没有通公路，到县城去来回走3天时间，为了尽可能的不离开百草坡，两三个月他才到县城去领一次工资。2008年1月，下了1米多厚的一场大雪，缺粮缺到一颗米和一个洋芋都没有，唯一的一只鸡让他度过了8天8夜，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长时间一个人在百草坡，阿苦史体不会吃猪肉、牛肉和羊肉了，只会吃鸡肉。

百草坡草原十分丰富，许多人想做百草坡的文章发大财，有人给阿苦史体说买几十只棉羊给他喂养，以后卖出去了利润五五分帐，这是很赚钱的一件事，他又不需要投入资金，羊子放起就是。也有人和他联系，他们挖药材、偷猎时，如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就会得到很多好处。他说在百草坡我可以几年就富裕起来了，但是金阳河两岸的人民就遭殃了，我不会答应你们的，你们还是不要让我看见做任何破坏百草坡的行为，那就对不起了。

本来阿苦史体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到县林业局工作的，领导也给他说过他太辛苦了，让他回县城工作。但是他说百草坡是离不开他的，其他人也肯定是呆不起的，他不愿意看见百草坡再受伤，退休以后他也不会离开百草坡。牧场就是他的家，动物是他的伙伴，草原是他的天堂。

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寂寞，使阿苦史体沉默寡言了许多，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经常说说笑笑的人，每天晚上除了空荡荡的几个房子，冷冰冰的空气，他会唱一些彝族山歌，度过每个寂寞的夜晚，迎接翌日的曙光。

虽然说阿苦史体习惯了孤独和寂寞，孑然一身的生活，但是他说每当看见人家老婆和孩子，看见别人背起拜年肉的时候，是他最想念亲人的时候，晚上也偷偷的在被子里哭过。

在阿苦史体的管护下，百草坡又焕发昔日的生机，2008年升为省级生态自然保护区，目前，正在打造国家级生态自然保护区。金阳河两崖山清水秀。山洪，泥石流等生态问题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索玛花又盛开在漫山遍野。

因为十年如一日的忘我工作，阿苦史体先后被评为牧场先进职工，植树造林先进个人，州、县党代表，去年分别被评为“四川省、凉山州优秀共产党员”，就在前不久还成为感动凉山·2011年度人物候选人。2012年10月他被评为“金阳好人”。

2013年12月，阿苦史体年满60岁退休了，但他在灯火阑珊的县城呆不住，百草坡也离不开他这种耐得住寂寞，任劳任怨工作的人，他又反聘到百草坡工作。去年68岁了县林业和草原局考虑到他年纪大了，害怕身体吃不消动员他好好的在家休息。

阿苦史体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成绩，但是一个人能够在条件艰苦、工作辛苦、生活清苦的地方坚持工作，他的这种工作责任心，爱岗敬业，任劳任怨，忘我工作的精神，值得人们学习。

我敬佩这位彝族汉子，以至于感动！流泪！！